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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风景旧曾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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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廿七回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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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氏听到这里就点点头,这:就满了二十,姨娘也是这么说的?一年一过,“虽然只多。说,姨娘昨日还,这次章家叔太太来。大哥哥和大嫂子这样做,正是合情合理,更是一片父母心肠啊。”

青菊笑道:“嬷嬷这话,但那蒋子安当时也。真正成了年,实在是有大不同的,老爷定是要委她同着姑娘出门的。既出门,偏姑娘从京里家。便是林家的体面,随身衣物没带几样;老爷先头又病着,也想不到置办添加,姑娘侍奉还来不及。姑娘一片孝心,自该是如此;但若家里其他的人也都混忘了,丢了咱们府的脸面就十分不好啦。所以今儿一早,姨娘便叫问了库房,现在又在里头跟老爷说话,要请手艺顶好的针线娘子来给咱家姑娘制新衣呢。”

青禾就搭话道:“果然如姑娘说的,表少爷平日也有这样的装束,单在早晚两头,在园子里水边石台子上踢腿打拳。看见的小厮们都说,表少爷拳脚又快又猛,竟跟平时里换了个人儿似的。只是自姑娘家来,表少爷应着他舅兄等的请,有多半时间不在家,倒是许多日都不曾见着。”

章望听她这一番说,先是点头微笑,到末了就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待看见洪氏恼火,跟自己瞪眼,方连忙止住笑,说道:“你看你看,亏得是我先头憋着没说。怕就怕的你这个急惊风、爆竹筒脾气,看见人家好,就恨不得立刻捉住定了主意。但你自己也说林丫头好,处处都不错,这样的品格儿想必也有百家来求。如海只得这么一个女儿,眼珠子一样珍重看待,怎么肯随意许人?我憋着不说,自然也是事无定准,不要你多悬心的意思。你反来说我的不是。”

章望笑笑,不与他多扯。洪氏却笑道:“你老爹也知道有孩子们在,就这么怪声怪调的。为老不尊,还不是打你起的头?”

林如海闻言,呆怔半晌,方才长声叹道:“你这话,教我想起当年玉儿才三岁时,有一个癞头和尚逗上门来,口口声声要化她出家。我夫妇自然不肯,就说了许多疯话,但也说到不可多见外姓,不可听闻哭声。偏她少小丧母,又教我送得千里离家,一身病也不得好,都是我的过错。”

关梦柯也不侧身避让,果然就受了他的礼,只是一张脸还板着,一本正经道:“我可先说好了。我都是看在洪家丫头和回小子的面上,其他人的好歹,我才不管!”

章回忙应了,先道一句晚归谢罪,然后就上前劝林如海:“伯父并未全好呢,正该休息保养。晚上弄这些费精神思量的东西,明天关爷爷怕又要数落一车的话。”

见他说着起身,谢楷赶紧拦住,道:“你倒不用忙,他们老哥几个那边正热闹,这会子去,指不定逗上些什么——”一句话未了,旁边谢极已经一眼瞪过来,谢楷忙按了嘴,随即笑道:“我们现就住在大哥这边。且总要多待几天。你也不忙在这一时,等空了再过来就是。”又转向贾琏,说:“刚才那边席上,听说近来京里有个‘吟萃班’,昆腔弋阳俱善,班主兼台柱的几个生旦都是余杭本籍,五年前被京中王公看中,连班子一起带到京里去的。近来很有几出新戏,如新编的《白兔记》、《幽闺记》。还有一出《焚香记》,里头《打神告庙》一折唱作绝佳、文辞最妙。贾兄可曾听过?果然精彩么?”

旁边章回见贾琏微动容色,忙笑着向他解释。原来这洪大从小也是个淘气缠人的,因他祖父洪艽做的药材生意,每年总要往川藏滇贵及东北关外走几回,这洪大十岁头上就缠着父祖同行,到十四岁,才被祖父押着进学、读书科举,不再山河野沼地遍地乱走。而他有这番经历,与寻常少年郎比起来自然是见多识广、十分渊博的了。

这昭儿比兴儿大几岁,人老成些,遇见事情想得也多,心里有事,就听不得兴儿信口玩笑,又为的他在贾琏身边时间更长,说话间也就没好声气。不料逗出这么两句话来,被噎得一个字也没有,差点厥在当场。好容易回过了神,一转眼,瞥见那两个仆从都住了手,正侧头拉长耳朵听他两个讲话,顿时怒起,催骂道:“还立在那里做什么?地上都收拾干净了?再木手木脚的,看我不禀了二爷,一个个都打出去省心!”那两个慌得低头,一通忙乱。昭儿这才稍顺了气,又想着贾琏那边也不知得手不曾,那胡姓的书生也总要另寻屋子安置,一面想着一面就往屋外头走。

钱姨娘听了,也赶紧收了愁容,看那包袱里的东西。却是她老母、妹子、侄女做的春秋衣服各一套,绣鞋两双,手帕六块,荷包六个,五色络子十二根,黑线缠金银丝络子十二根;又有她父兄给的嵌宝錾银妆镜一个、银梳一把、镶珍珠镯子四对、珍珠簪子两根;最后是一个大的大红压金线米粒珠葫芦荷包,里头装“梅兰竹菊”、“暗八仙”、“十二生肖”的各色精致锞子,有金的、也有银的,每个都在八分左右,总有二三十个。钱姨娘看着就落下泪来,道:“家里竟还这样念着我,我就是立即死在这里也不枉了。”

王书家的顿时笑起来,说:“嫂子这可又说得过了。还有管事嬷嬷和姨娘们呢,表少爷就受了老爷的委托,至多指挥些大节,哪里就深管到宅门里头来?但若真说到什么主张,老爷确是一听一个准儿;要说器重,这些年必是头一份。你只看先时他跟那关先生住松风苑,这会子贾家大爷来了,就搬到延桂堂——老爷几年里常住的偏院,谁想到就搬去那里了?到底是亲舅表弟家的侄子,又是正正经经的举人相公,再不能与旁人一般的。”

只是俗话说好事多磨、欲不达。这王嬷嬷安氏刚出了桐花院门,就被林如海那边来的人截去,泊月堂里说了好一通话方才放出来——黛玉回上院已是午后,再有这一来二去,便把饭点儿彻底错过了。待一路慢慢走到林府西角门边自己家门口,腹中也一阵阵叫嚷起来,心就想着怕要寻到厨房去,央些汤水饭食。只是她晓得自家规矩,打从当年章太夫人掌家的时候起林府厨房就管得最严,非饭时不许动火,等闲出入都有记录,更有人走锁落的规矩,只有限的几人握着钥匙。她也不知道此刻那边管的人是谁,想或就不劳烦惊动别人,随意寻些糕饼点心吃了垫饥就罢。正想间,就看到门里一个三十来岁、高黑壮实的媳妇迎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满口说:“大嫂子好!大嫂子家来大喜!大嫂子怎的这会子才到家?都想急了,正要过去接,可算教来了。快屋里头坐。嫂子饿不饿?饭菜早齐备了,赶紧吃上口!”

他这里想着,章回早又说了几句,林如海顺着他话头,轻巧巧就将话题彻底带了开去。然后又问贾琏京城里情形,贾母史太君身子康健,贾赦、贾政、贾珍诸人职司差营等等。贾琏虽只捐了个同知虚衔在身,日常里到底帮衬贾政家务,外头往来也勤,平时跟贾珍等混玩得又好,于是不论家里族外、京畿朝野、市说俗谈,诸般百种知道的甚多且全。林如海东问一嘴、西提一句,他竟是桩桩件件,对答如流,只是心中少不得也嘀咕怎问得这样细碎。但转念一想,林如海毕竟是亲姑父,又有嫡亲表妹在自己家住了这许多年,就再多问也是亲戚关怀守望之正理,于是答得越仔细精心了。

贾琏这才谢过林如海,跟着伍生往松风苑去了。这边林如海拉过黛玉,细细看一回,笑道:“长高了,也长大了。可怜我家玉儿,五六年一个人在外,家里可都想坏了。”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吩咐屋里伺候的大丫鬟:“叫两位姨娘并管事的媳妇们。姑娘家来了,都快些过来行礼。”然后就告诉黛玉:“屋子都收拾好了,就是你的旧居。旁的都没动,只院子里添了一株玉兰、一株海棠。如今天气眼看炎热,我又让搬了两缸睡莲到檐底下台阶边上。一会儿你看可喜欢?”

转头来说黛玉这边,虽接了老管事伍生自扬州来的书信,对老父反而越是挂念,归心似箭,只恨坐船行太缓,又恨自己不能胁下生出双翼,直飞到扬州城去。这一天眼看就到扬州,夜里还未交四更,黛玉就再睡不着,自己就起来梳洗妆饰。她既起身,紫鹃、雪雁两个如何能再睡?也都起来,打水的打水,梳头的梳头,又要告诉黛玉:“姑娘不必忙,还有时辰呢!梳妆定是来得及的。”顿时就忙成一团。

林如海一听忙问:“这是什么话说?你要道辞?道什么辞?”

林如海听了点点头。小厮说的这孙主薄名叫孙纲,乃是盐课吏目,虽只挂的从九品职司,却是林如海的一名幕僚心腹。林如海病时,盐政府上下事情、内外通传,就是他的主持,别人也都知道他在林如海跟前分量。而章回乃是文昭公之后,明阳书院里拜的几位师傅都是当世大儒,年纪虽轻,文名已显;又是林家嫡亲的表侄,得了林如海亲口吩咐,这些日都由他代为待客——且来人既已说是来探病,有这两个一道在前,倒也不算失礼。想了一下,吩咐说:“叫伍垣和申凭,代我过去给来的几位大人告罪。说我虽已经没了大碍,却还体虚无力,不能到前头去。后面屋子因医嘱,用药草之类熏燎收拾,乱糟糟十分不恭敬,也就不请他们进来。有公务上的事情,十分急的递进来;可暂缓三五日的,我身子但凡撑得住,立时就到前面,召请他们过来说话。”

黛玉笑道:“不忙。你老人家这两日想也乏的,到时递个话来也就罢了。”又叫雪雁代送。原来雪雁的娘就是伍生媳妇的侄女儿,雪雁往日颇得他夫妇疼爱,此刻见着,早是眼红鼻翕地十分激动,碍于不得便,不然只怕早就冲到跟前了。果然此刻一听黛玉吩咐,立时喜孜孜、笑喧喧,扶了伍生,连蹦带跳地就往外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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