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果然后头说出来的话跟竹枝在他，就像会说话似的，早些弄回去交差是正经，隔着蒙脸的黑布瞪自己的模样……他那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在暗巷里头打跑，眼前不断出现那个黑衣人的模样，没得耽搁好，”看模样，有有些无可奈何。
高壮些的那个早就不耐烦，伸手将矮的那个一拨开，挽了袖子道：“少跟这臭娘们儿废话！在河边踢开泼皮的模样，有些不耐烦！有点鄙夷。
闹了半天，月季就是这里的蔷薇花儿。月季、蔷，不过也是，因为现代人分得仔细，叫法不一罢了，又有单瓣复瓣、大，这里却是统称蔷薇。
这日胡来俊回来得倒是有些早，还没进门，便叫旁边晒太阳的老街坊瞧见了，拉住他训斥了一番才放了人进去。
也不怪掌柜们着急上火，眼看着就是一年一度的花朝斗花盛会，若是青阳城里头没有出这么桩新鲜事儿也就罢了，可这新的花草现了世，哪个不想凭借这墨兰在此次花朝会上头拔个头筹？
给灶王爷供上供果出来，虽然一样家伙什也没往里头搬，但是也就算安了家。大纲又从胡来俊手里接过香烛纸钱，祭拜了四方神灵，这就算是落实了户主的身份，安下家来了。
大纲看了金碗一眼，挤了半天，却又挤不出来一个笑，只得又低了头道：“我家的形，你又不是不晓得。”
天刚擦黑，胡来俊就把大纲夫妻俩哄出了门，说是：“小两口儿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就不要在我们这些老光棍跟前晃悠了，徒惹人眼红，还是出门看灯去吧！”
更叫他吃惊的还在后头。
竹枝从他身侧探头望去，抓她的那个闲汉正跪坐在地上，捧着自己软哒哒的右手大声呼痛，其余几个要么就挤在他的身边，要么就挡在他的身前，倒是没有人逃跑，一副挺讲义气的模样。
小丫头虽然有些跋扈，但也有几分天真，想来也是县令夫人身边得宠的，要不然惯不出她这幅性子。不过这位夫人从头到尾都没露脸，就连话也没听见一句，竹枝倒有些遗憾。那圆脸丫头说的话虽然有些不好听，作为一个陌生人来说，也算是一种关心吧，这点人心好歹竹枝还是分辨得出来，不由心中感到几分感激。
可这幅模样将它卖了，也卖不出什么钱财来。
周婶儿摆摆手道：“粗针大线又不碍事，抬轿的，下力的，哪个不费鞋？只要结实便行，又不是那些官人老爷，还要精致细密的玩意儿。”
这才是竹枝吃到的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团年饭，对于她来说，也有不一样的含义。从今天开始，她的新生活就开始了，而上河村的罗家，下河村的冯家，都已经成为了历史。
小二笑着上了热茶，用含蓄善意的目光打量竹枝，她却突然觉得顶着“大纲媳妇儿”的名头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烫起来。
他倒是平静，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悲痛的模样，更没有泪水之类的。
不止冯良，冯雪也靠在孙氏怀里着抖，轻声道：“爹，我怕！”
不知怎么的，竹枝就觉得有些好笑起来。看样子今天的饭食的确不错，虽然这一碗都是素菜，居然还能泛点儿油花儿，看来油水也是给得足了。不过冷了怎么也吃不下去，她干脆把菜碗往火盆里一塞，不过片刻，菜就热了，贴着火的一面儿甚至兹兹作响起来。
大纲点了点头，眼睛里头似乎带了点儿笑意，可脸上表跟面瘫似的没什么变化，起身便走了出去。
妯娌姑嫂相处几十年，点滴恩怨都已经累成河了，王氏一听就知道罗素云提起了陈年旧事。本来看陈氏被数落她心倒是不错，可是罗家这位姑奶奶可不一般，一张嘴跟刀子似的，只怕再就要提自己了，赶紧打岔道：“姑奶奶是不知道，那天竹枝回门儿闹得可厉害呢，要不弟妹也不能这么说自己闺女，这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心疼嘛……”
第二日回去下河村过节，在大门口就被王氏挡住了，叫他们去上河村罗家。她斜着眼睛满脸戒备：“昨儿送信说你爷爷不成了，天儿太晚，也就没往镇上去了，这会儿不知道死了没有，你还是回去瞧一眼吧！”
竹枝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没开口，却感到罗素云逼近了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怎么还是跟哑巴似的，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那妇人冷笑了一声道：“什么不一般，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哑巴似的，赔钱货！”
老族长一听就松了口气。真要说烧死罗氏，他也不敢，到时惊动了官府的人，怎么都不好说的。可是马道婆说罗氏会坏气运，他又担心将她留在村子里头带累了整个村子的人。既然冯老大说让他们两口子分出去，搬到镇上，那就跟村子没什么关系了。
竹枝吃完了饭，顺手将那小包铜钱和耳钉递给了大纲。大纲楞了下，没接，摇头说：“你收着。”
算算时间，今天可不就是第四天了么？
冯老大瞧着这一院子的人，又看了看趴在墙头瞧热闹的二弟媳妇和两个侄儿媳妇，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只得摆了摆手道：“都给我回房去！”
王氏在旁边儿插嘴道：“前几日我就觉着不对，把供祖宗的香灰水讨了给她喝了，可好像没啥效果啊！”
她越想越是觉得可行。就算最后不能从冯家出来，起码先把今天这关挨过去。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说动姑姑帮自己找个活儿什么的，有了工作就有了收入，才有脱离冯家的可能。
竹枝扭头一看，孙氏正从村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捋着袖子破口大骂。她身后的一处破茅屋敞着大门，一个衣着鲜艳的女人正倚着门往这边张望。
孙氏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她又不是我养的狗，莫非我还拴着她不成？”
本来对他利落的身手竹枝还有点小小的钦佩之意，可听了这话，真是恨不能跳进井里去，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儿给鄙视了，什么事儿啊！
竹枝失笑，还以为孙氏会袒护着王氏，敲打自己，甚至是骂自己一顿，掐自己几下呢。没想到她却数落了王氏，不过也不算数落，比起对自己开口就骂的，几乎就是轻描淡写了。
她虽然羡慕冯家这个大家庭，可这里从来就没有接纳过她，她就是这个院子里的外人。当然她也不想呆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有多远走多远最好了。可是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女汉纸同样被钱给难住了。
不过竹枝自己也没现的是，不知不觉地，她已经接受了“冯大纲的媳妇”这身份，而且进入角色似乎也挺快的。
雪儿站在他身边望着冯槐捂着嘴直笑：“四哥不知羞哩！”
山林里格外寂静，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冬日的缘故，连鸟叫虫鸣都听不见，只有干枯的树干和树叶在脚下被踩碎的声音。竹枝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前方也传来了脚步声，抬起头一看，竟然是这身体的老公，那个魁梧的男人，不由便楞了一愣，摸着袖口起呆来。
这一片都是被唤作“报岁兰”的一种兰草，本就是每年元月到三月间开花，现在正是它们的花期。这是一种体型矫健，叶片硕长的兰草，就竹枝看见的，它们的叶片都超过了一米，而开着淡黄色花朵的花茎犹如带着王冠的君主一般在枝叶间高傲地扬着头，而且……
那个丫头一丝儿嫁妆都没带，自然吸引了孙氏所有的火气，她这才过了段消停日子。谁知道昨日那丧门星落了水，不晓得冲撞了什么，居然硬气起来，连自己都叫她甩了个耳光。若不是她这样，今日孙氏怎么又会骂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