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阿芒用石头垒起来的火塘撤掉，却有些迟疑，只临开口时，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在晨曦中已经能够显出模糊轮廓的营地，准备把早已在心里翻腾了数十遍的思路剖析给颖娘听，把阿芒用树，把丫头扯起：
，才意识到，同何家人。他们就算在找咱们，眼下也不可能找到这深山里头来。”
阿芒点了点头，揣上麦饼，把当地火烧火燎过的痕迹一一清除掩盖……
说着就在。“首先，带走丫头，原来这些童谣也好故事也罢，一直都在她的心里，
张开。从未忘记过，抓了一把光斑，回去的脚步越发轻盈。
可是。
丫头，家的味道，不是应该只有家中才能吃到么！而往往最浓郁的辰光，应该是在过年才对呀！
阿芒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有些诧异颖娘怎的会这样小就跟着何员外学徒，不过他也同意吃顿好的。
这还是果娘长到四岁，头一遭听到颖娘同她说话。小女孩儿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攥着小手，愣愣地望着颖娘，喊了声：“姐姐？”
阿芒也就没有在意，继续往外拿物什。
她不记得丫头有说过这句话儿。
阿芒看出了颖娘的踌躇，也看了眼抽屉，就道：“先看看有多少铜子儿罢！”
只话音未落，好像他说了甚的极不好的话儿似的，哭的旁若无人的果娘却倏地止住了哭声，瞪圆了眼睛，两只小手更是撑住他的肩膀，再不肯贴过去。
据他目测，面阔总有五六尺，深总有四尺，高也有四尺，倒似个浅浅的山洞。
熬不过去，那就只能在心里腐烂成蛆了。
他自然不会当真，哪怕是真话。
唯一庆幸的是，因为苏二郎同何娘子的未雨绸缪，他们不可能被衙门里当做人贩子或是蟊贼甚的给逮回去。
似乎只是因为他们从未听她开口说过话儿，哪怕在苏二郎同何娘子弥留之际。
而且不是他夸口，就算没有这些，凭他们两兄弟，也能护着她们姐妹抵达崇塘。
这是母亲的妆匣，可母亲却已不在了……
只是眼看着都快天黑了，或许是他心还不够诚，世叔世婶还没听到他的祷告。
也平添了两分勇气，想了想，又绞尽脑汁，没话儿找话儿的试着问她：“那，你，你渴不渴？”
果娘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儿，却一声没吭，只是乖乖伏在颖娘的肩上。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她终于记起来了。
能这么着撑过今天第十天，虽然吃不饱，却也没怎的饿着，说起来还得益于绑住的铢量寸度。
道理很简单。
之后也是多亏了他们全力相助，他同阿芒才能顺利地将苏相公何娘子，还有颖娘果娘带出地窖，在这处离开沙河镇将近三四里的荒山上落脚。
阿芒同丫头的眼泪也再没收住，跪在父亲面前，久久不起。
可何家前后几进院落已经连成一片火海，血肉之躯根本近不得身，更别说救人救火了。
心里有甚的东西一闪而过，却被果娘惊天动地的哭声给打断了。
颖娘一听到何员外的声音，身子就自有主张地往后瑟缩，又下意识地就要迈步，只刚刚迈出左脚，被何娘子牵着的左手一紧，小小的身子就钉在了当地。
门槛之外，跌跌撞撞、还能勉强立住的其余男女老少都被眼前的这一幕唬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觑。
苏二郎或许称不上绝顶聪明，但也不是愚笨之人，只是原先只在后头作坊里当炉，从未踏足过前头铺面，自然不懂这些个经济事务。这会子翁婿两个一个肯教一个肯学，苏二郎自然进步飞快，不出两月，就能独当一面，出门收账了。
这样大的冲击力之下，何娘子连人带圈椅，又径直砸在了当地。
而这一线生机，同样是由苏相公同何娘子赋予的。
一夜之间，老家因瘟疫而去的乡亲们，十有二三。
宁可坐牢不挨饿，宁可杀头不饿死？
更有何氏一族的老族长一跺脚，高声喊着何员外：“老六，你不要自误！都是宗亲街坊的，咱们还能凭白拿你的粮食不成，平价付银既是……”
今年开春就不是一个好年景，天旱少雨，就连素来四十五日无日头的黄梅天都万里无云的，老天爷倚疯做痴的就是不开眼，地里的裂痕已能伸进一只手，市面上物价腾贵，俱是靠天吃饭的平头百姓哪还坐得住，却只能寄希望于老天爷，纷纷烧香膜拜，祈求上苍恕罪。
“欺负我们的人？”果娘重复着颖娘的话，若有所思，忽的想到了甚的：“就像绑住哥哥那样的吗？”
“对。”颖娘向上摸到了果娘歪歪扭扭的丫角，抱着她背对自己而坐，散开头发，重新给她梳头。
又同她商量：“果儿，我们出去后，不说话好吗？不要让别人发现我们，如果有陌生人想要靠近我们的话儿，我们要后退，要往反方向跑……”
颖娘东一句西一句说了很多很多，也不知道是在教导果娘，还是在安抚自己。
东边天际已经浮起一大抹鱼肚白，颖娘照顾果娘吃过早饭，就习惯性地将山洞整理了一遍，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随后就径直将干粮、水囊、粗盐，还有棉被收好放入了背篓，想了想，又添上了石灰同麻绳，视线就落在了角落里的妆匣上。
打开妆匣，犹豫许久，才径直打开最下层的抽屉，挑了几块不足一两的滴珠，取下腰间丫头留给她的针线荷包，用粗疏的针脚分别缝在了自己同果娘的小褂内衬中，就把妆匣摆了回去。
歪着小脑袋看着颖娘动作的果娘一下子急了起来，指着角落：“姐姐，匣子，娘的匣子。”
“果儿乖，匣子，我们就不带了。”颖娘放下妆匣的双手一滞：“我们就把它藏在这里，等我们找到哥哥们，再回来拿。”
“哦！”果娘的视线就在妆匣同颖娘之间来回，半晌，才慢慢点头，望着妆匣，坐了回去。
颖娘摸了摸她的发心，一点一点挪开仍旧完好的屏障，时隔七天，再次走出山洞，又尽量按照原样，恢复拆除了一多半的屏障。
不过在进行到一多半时，颖娘突然折了一大捧枯枝，钻进山洞，在地面上摆了一行字。
果娘还不识字，但已经能够数数了，歪着脑袋，眼看着当地那十五个字儿完全被枯枝遮挡，就听到了姐姐的声音：“果儿，我们要出发了。”
“嗯！”果娘重重点头，想到颖娘再三同她说不能说话，不能发出声音，又赶忙用双手捂了嘴巴：“果儿不说话。”
颖娘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发心，背起箩筐，缓步下山。
她答应过母亲的，今生莫问来世。
所以，她不能让阿芒丫头丢的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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