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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谁寄锦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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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石坝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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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慢慢地靠近悬崖边的谷草垛——石桥,右手伸过来紧紧地抓住淑芬冰,“大过年的跑到别人家来哭。富顺小心翼翼地用脚探试着,侧边就是一个几十丈高的悬崖,”小姑娘抓着哥哥的衣服往前摸索着,真不吉利,”淑芬端着一碗红糖水。还好有惊无险,可淑芬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富顺渐渐地苏醒了过来,躺在三叔家的床上,听见三娘在说:悬崖下是水流湍急的石桥河,一层一层!等到需要的时候再背回,看着这个可怜的哥哥,他真想丢下碗去和那个“恶毒”的三娘吵一架。“富顺哥:不过他看,你醒了,快再喝点糖水!扶起富顺,”三叔也,告诉他别着急,来了就多住几天。富顺一刻也不想住,他一口气喝了半碗水。

三叔顿了顿,过来牵着富顺的手,就像许多年前那么亲热,富顺和三叔一起到了三叔家的堂屋,“坐着,富顺,你终于回来了,”三叔说完从一个锁着的小箱子里拿出一个旧信封来,“这是富强留下来的,他和你弟走了,突然就走了,走之前把房子卖给了隔壁生产队的刘国宇,这是刘国宇的立的字据,刘国宏是公证人,你回来了,他也该把欠你们的钱连本带息还给你。”

快六年了,富顺觉得自己是苟活着,挨了多少打、遭了多少骂、受了多少人的白眼?但是善良的孩子依然感激杨家能让他活着,让他渐渐地从一个小孩子变成了可以挑水劈柴、可以耕田犁地、可以下堰放水、可以开山修路的“男子汉”。他感激有桂英这样善良的穷孩子把他当朋友,有淑芬这样的妹妹让他知道知识的魅力。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放下了所有的恨,如果真的要彻底离开,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杨老四夫妇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养子了,尽管平时很少说话,但干起活儿来绝对是个好手。除了淑芳出嫁后退出的田地,杨泽贵家的田地也得有将近十亩。富顺牵着老黄牛把家里的旱田旱地全部犁了,父亲打窝子的时候,淑芬和她娘下种,富顺一个人就挑大粪施肥。淑芳也没把自己当做外人,把家里喂养猪牛的活儿全部揽过来,还负责做饭送饭。到了晚上,国强两口子打着火把从滴水岩回家,一大清早又赶过来。

“我刚刚都抬过来了噻,谷子五百斤,铺盖枕头四套,香烟两条,高粱酒十八斤,哦,还有一头猪……”这小子,如数家珍把贺礼讲了一遍,早就把哥哥讲的“一颗永远不变的心”之类时髦话忘得九霄云外,逗得在场的人全部哈哈大笑。

五年了,富顺从来没有像这一次离梦想这么近过。他把木匠的工具箱翻了个遍,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浸满墨汁的墨斗、“本”字形的铁头钻、擦得发亮的木推、锋利的凿子和斧子、两头尖尖的u型铁爪、齿状的拉锯……他仿佛看到了父亲背着这亲切的工具箱出远门了,仿佛看到哥哥在自家的院子里用这些工具他和弟弟做出好玩儿的木坨牛。可是,现在,他们都在哪里呢?

但应承归应承,不到十天,这修路的人是越来越少,坚持下来的也就富顺一家子,还有和淑芬同龄的几个辍学在家的孩子了。但淑芬还是谢天谢地,至少,没有人来阻止他们修路。

进到堂屋,地面平整干净,堂屋中间墙壁是供奉的神龛;屋中央是一张刷过油漆的八仙大桌,桌上的茶盘是炒花生和炒南瓜子,四面是擦得干干净净的四条长条板凳;西面墙上挂着“十大元帅”的挂像,东面墙壁是的挂像,还有一幅由“西冷印社”印制的美人图片的挂历;在宽敞的堂屋四面都摆放着整洁的椅子和条凳,还有两个大大的柜子,柜子上摆放着一台录音机;谢家的老爷子坐在正中央的藤椅上,吧嗒吧嗒抽着叶子烟烟。

谢国强三兄弟一股脑儿地冲到了柳树田里。老大谢国民挑着一担秧苗。“老二,你看那对河,几个幺妹儿在扯秧子呢,那该是你老丈的田哇?”谢国民眼神好、嗓门儿也大,冲着谢二娃吼了起来。

根据“杨算盘”的安排,头一天淑芬姐妹三个要割上足够多的青草,因为老黄牛明天又要下地干活;富顺和杨老四两口子要去把水沟理顺,好让明天放出来的水可以顺利地流到自己田里。因为老四家的田都在下游,必须等到上游的田里都放满了水,再通过上游的田流到自家田里。

天黑了,一家人并没有吃晚饭就钻进了卧室准备休息了。堂屋两边的斜房亮着煤油灯。

但是在妹妹面前,他不能表现得害怕。

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了,老李不会让着娘俩吃亏,但讨价还价也是石桥赶集的老规矩。

“哪里的话,杨会计,前些年你教我打算盘,我也跟着你学了些文字,说实话,我们这个水平是赶不上你这个高小生喽!”小田说一边谦虚地说道,一边接过老杨递过来的五块四毛钱。

“杨算盘”从医院回到杨家湾,轰轰烈烈的生产运动他不能参加了,精打细算的伙计还在,可公社反而撤了他的会计职务,一分钱没补偿还给他扣了个激进冒险主义的帽子,公社顾不上表扬这位会计英雄,因为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领袖他老人家在北京与世长辞了。杨老四谁也没有抱怨,干不了肩挑背磨的活儿,不让自己打算盘,日子总还得过,三个女儿还眼巴巴的看着要吃饭,孩子她娘不离不弃的照顾他。杨泽贵只用了一年时间,站起来杵着拐杖同样挑大粪,俯下身子编出来的背篓和簸箕同样挣工分。可是,他想健华了,或者,他确实太想要个儿子了。

雷鸣般的掌声从烂泥沟传到了石桥公社,刘富强的先进事迹被大肆渲染:刘富强同志在响应号召的过程中,把红宝书奉为经典,带领烂泥沟大队的13名学生在全县参加大串联,揪斗了走资派、推倒了观音像、拆垮了财神庙,家家户户都有刘富强同志雕刻的主席像。在一次串联的过程中,刘富强同志和13名红卫兵坐上汽车去岔河公社揪斗岔河完小的校长李庚达,李庚达闻讯逃跑,机智的刘富强同志用思想敏锐的眼光锁定了李庚达的逃跑路线,他不顾生命危险跳车勇追穷寇,最后,反动人物李庚达被送到了岔河公社接受教育。

早上的那大半碗面糊糊在肚里早已没有踪影,他又挥动着荆条,“嗤忒——”

这是一个世外桃源,但桃园的冬天依旧寒冷,我以一个支教教师的身份来到了这座早已被人遗忘的小城。“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你可知我来自千里之外的蜀国;“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你看这沁河的水正不息地流向东方。因为一个人,我明白,冰,水为之,何以寒于水。一掊黄土,让爱也无言;一捧清泉,让恨也无声。

富顺却又有些舍不得,淑芬越来越大了,她绝对是整个杨家湾甚至整个石桥最漂亮的女孩儿,估计好多人都想娶她呢?这妹子,又会对山歌,指不定哪家的小伙儿就和她唱对眼了呢?要不我带上她和我一起走吧,好几年前那么多城里人来我们乡下,现在该我们到城里去了,他们能学会我们的活儿,我们也能学会他们的活儿!何况城里人总不会都是读书人吧,他们也要做家具、修房子吧,说不定我带着淑芬去,我挣钱了还能供了她读书呢?

“啪……”富顺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我还找不找我哥和富家了?”哎,淑芬的事儿先搁一下,找到大哥了再说。

何况,淑芬怎么可能跟我去呢?

富顺也感觉到了淑芬并不喜欢他,因为这个漂亮的妹妹每到逢集的时候都要去赶场,每次拿了报纸都是笑嘻嘻的。可是昨天赶场回来,闷闷不乐地一个人躲在屋里。富顺过去还地理书的时候,淑芬正在呜呜地哭,不知所措的富顺把书放在那儿就出来了,到今天淑芬都没有说话。

富顺知道是为啥,那个戴眼镜的田老师,准备和另一个戴眼镜的小学老师结婚了,田老师都托人带话来,请杨会计去吃酒呢!

“哎,算了,淑芬可能更喜欢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吧!”富顺看了看自己满脚的泥巴,跑去水缸边洗脚去了。

石桥的初夏都特别的热。田里的水稻穗儿冒出一小截,身子都不敢露出身来;田坎的桑树在骄阳下耷拉着桑枝,桑叶卷成了香烟卷儿;青蛙一会儿跳到田坎上,一会儿又躲进稻田里,它们找不到一处凉快的地方。到了晚上,屋子里根本没法待,刚刚通电的石桥还没有人售卖电风扇。

富顺一家人在阶檐下的石坝子里铺开几个大簸箕,十分奢侈地打开了柱子上的路灯,每个人拿着杨泽贵用竹子编的篾巴扇扇着风,也打着蚊子——夏天的蚊子不是一般的多。

淑菲缠着姐姐数着天上的星星,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杨拝子扇着扇子,抽着叶子烟,想跟富顺说说话——

“富顺,你现在大概认得好多字了?”

富顺也跟着淑菲一起在数星星,眼睛都看花了。“认不全,看报纸都有好多不认得的字。”

“二姐那里有一本字典,其实呀很简单,我们认字的时候是背千字文念三字经。这个字典呀,它有拼音,你会拼拼音就能念出字来,念了你就记到。拼音我也是后边学的,也不难。”杨泽贵期望他这个儿子能够多认识点字,毕竟他七叔还在县里当干部呢,万一有用得着的地方呢!

“哦,我晓得,淑芬最近都教我了!”

“淑芬,你的那些书哇都给富顺看看,还有你喊人从岔河买回来的书,爹没让你上学,有机会你还是要自学。”父亲打断了淑芬的故事,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富顺,我看你在看些什么物理呀几何呀,那些书都是些初中水平的,你看得懂吗?”父亲问富顺,也看了看淑芬。

“哦,看得懂一些,有很多不懂呢!”富顺如实回答道。尽管不懂,但他庆幸能够拥有这些丰富的精神食粮!

“不要看我,我偏科你晓得,文科还行,理科直接一窍不通!”淑芬也如实回答道父亲。

杨泽贵是多么的欣慰呀,这些孩子都那么喜欢学习,如果不是这条残腿,孩子们一定会比他七叔还有出息。“还有,淑芬最近都拿回一些报纸,忙完了就看看吧!淑菲,去,拿一份来念给我听!”

淑菲嘟着嘴拿报纸去了,“灯看都看不见,念错了可别怪我!”淑菲边走边嘟囔着。

富顺这会儿没有心思听报纸,看着浩瀚的星空,想着牛郎织女的美丽故事,想着父亲和两个妈妈是不是也化成了天上的亮晶晶的一颗了呢?但愿是吧,就这样看着他们,无论走到哪儿,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

夏天这么快就来了——富顺有些惆怅地看着这几间低矮的屋子,还有对面猫儿山若隐若现的石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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