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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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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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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这等事情,当下独个出门,只有去寻信王设法,冷冷的道,财力却是不足,户部的官吏可以克。他不比那些带,“耿某已经是一介白衣,不敢再称甚么大人,跟着便在街市中游逛了整整半日,直到天色黑了下来,这才回春华楼去,果然又是那最里面的一个雅间。

耿如杞哼地一声,小小一个:走到春华楼对面一家估,同老板打了个招呼。”桓震但觉他语气不善,正要再说,肃然问道,却见他站:“你若还念着旧日情分,便老实同耿某讲,如何竟能轻易化解,这次本来是必死之?”原来他在狱中多次受过拷打,每回过堂,那些审讯之人总是迫他承认盗粮私粜,暗通北虏。耿如杞怎能认这等连影子也没有的事情?只是咬紧了牙关,抱定必死的念头,任凭如何毒打,只是“不开口”三字。忽然有一日,自从桓震来过了以后,拷打便再也没有了,甚至还有人给他送来药汤,让他治伤。他心中十分奇怪,只道是已经定了罪,要将他拿去杀头了,好在他也不在乎生死,索性放下心肠,每日与狱中其他关押的官员谈天,倒也过得逍遥。

桓震连忙上前行礼,袁崇焕还了一揖,道:“方才之事,本官听人说了。桓主事,御下亲切固然是好,然而太过亲切,也就失了威严,你明白么。”桓震心知他定是瞧见了自己与王天相一番说笑,这才有此一语,当下道:“受教了。袁大人带兵多年,说的话定有道理,卑职记住了。”袁崇焕嗯地一声,道:“本官瞧你防守南门,做得甚好,是一个可造之材,这才同你推心置腹。”说着停步不走,望定了桓震,过得片刻,这才道:“实对你说,济尔哈朗虽然是你所部斩杀,然而本官叙功之时,却不能归在你的名下。”桓震这才知道,他特地来寻自己,便是为了此事,怪不得连一个随从也不曾带。却不明白他此言何意,不解道:“为甚么?”

刘应坤笑道:“袁爷这次可露了大脸啦!咱家定当好好奏报当今,必定给袁爷再加封赏。”袁崇焕连忙客气逊让,将一应功劳都推到刘应坤督战有方上头,刘应坤虽然明知是假,但瞧着堂堂一个辽东巡抚也对自己恭恭敬敬,不由得心中很是舒坦。

辽兵向来骠悍,面临生死之境,更是毫不畏死,大家抱定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思,全不顾及敌人刀枪,只管挥刀杀去,火枪兵一轮接一轮地不住放枪,放到后来,枪管烫,枪手掌上皮肉都给烫的起泡,枪膛过热,也无法再放了。桓震在武学的一段时间,除却监督武生练习之外,自己也接受战斗训练,现在虽说不是甚么盖世猛将,但比起一般的士兵来还是稍好了些,毕竟是四百年后人的身体素质。众兵将都在死战,他自然不能坐而旁观,一般提了长刀,四处与人缠斗,战到后来,只知道挥刀砍杀,至于砍的是谁,全然弄不清楚了。

皇太极却是仍然十分冷静,略略一想,大声下令三军后退,向东而行,绕过战壕带。满桂也不追赶,只叫部下猛放了一阵火枪。后金军自东绕行,行得一程,果然前面不再有战壕阻挡。皇太极暗笑明人愚蠢,凡是战壕,都有穷尽,只消被我绕了过去,再利害的战壕,又有甚么用处?当下令三军转头南下。岂知南行不过里余,突然又响起一阵火器燃之声,这次却是从自己两翼传来的。皇太极当即下令,两翼骑兵改向两侧突进,冲破明军火器阵形。但冲了一阵,居然不见一个明军,倒是黑暗中自相践踏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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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震凝神细想,记得锦州城有赵率教婴城固守,不会被攻下。此时后金军队攻锦州城不利,已经退兵扎营,准备截击从宁远出的祖大寿部援军。不久以后,后金兵便要南下转攻宁远,满桂这一支兵,也该奉调前去支援才对。他这么想着,口中不自觉地便说了出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赫然现满桂的那张狮子脸就在距离他不足一尺的地方,一对大眼眨也不眨地瞪着他,不由得吓得大叫一声,霍然跳了起来。满桂倒被他吓了一跳,倒退半步,仍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瞧着他,摇头道:“你怎么知道?”桓震奇道:“甚么?”满桂哭笑不得地道:“方才战报来,你不曾听见么?”桓震这才知道自己呆出了水平,竟然连斥候飞报也都没有听到,当下赤红着脸摇摇头。8ooxIaosHho

就这样,一支六百二十五人的小部队,似乎正在按照桓震心目中设定的路线成长展着。然而时间也在一天一天过去,转眼之间已经是四月秀葽,眼看便要五月鸣蜩了。一个多月之间,桓震一直跟魏忠贤保持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时不时也还是送他些新鲜东西,让他拿去孝敬天启。魏忠贤喜他恭谨,数次说要觑个机会,再提拔他一步。可是机会哪里那么容易降临,何况自己又是在一个绝无战事的武学之中?他也没有袁崇焕那种胆略与本领,能够单人独骑,出关巡视,然后大豪言,说甚么吾一人足以守关之类。袁崇焕说这话叫人崇敬,换作是他桓震,那便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桓震料想这个吴三凤未必便能想到这一点,果然双方僵持得半月,桓震有意示弱,佯作退兵,却在身后卖下一个破绽,吴三凤以为得机,当即挥军出城列阵,桓震立刻从山后调出四万骠骑兵,猛冲吴军阵形,吴三凤的火器方阵一击而溃。

那少年怒道:“甚么三桂,那是咱的弟弟。咱的名字叫做吴三凤。”桓震大奇,他只知道吴襄有个儿子叫做三桂,却从没听过三凤之名。但那吴三凤确实也是吴襄之子,而且还是长子,大了吴三桂三岁,今年刚满十六。三凤自小脾气急躁,性情志向武艺弓马兵略一样也赶不上小自己三岁的弟弟,现下见面前这个主事,一听说自己父亲是吴襄,立刻便提起三桂,心中还道三桂在京中的名声远过自己,当下十分不快,连带也没给桓震甚么好脸色看。

从6义口中,桓震终于知道了魏忠贤要自己做那些木质机械的用意:原来是拿去讨好同样钟情木器的天启皇帝。看来傅山前几天所说,天启跟客氏之间出现了“感情危机”的事情倒有几分是真了。然而6义所描述的那个魏忠贤,却令他困惑不解:后世所有的史家,都说魏忠贤是一个大奸臣,致力于颠覆大明天下,可是6义却说,每天一大早,魏忠贤便要起床听别人诵读公文,尔后口述意见,一处理往往就是一天。他对认在门下的干儿义孙义重孙们讲究情义,来者不拒,给予丰厚的回报,可是面对失败的政敌却恣意泄积怨,报复起来残酷无比。他爱讲排场,爱听恭维,狂封滥赏近乎病态,可是骨子里却异常地自卑,有一次内侍不小心说了一句“外官诌哄老爷”,竟引得他垂冷笑,长吁短叹,切齿曰:“原来天下人都是诌哄虚誉我”,更因此数日称疾不起。桓震愈来愈觉得,魏忠贤似乎并不是那么一个简单的符号。他是一个传说,一个给大明天下带来噩梦的传说,一个叫自己捉摸不透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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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一怔,旋即大笑,一面用手擦拭眼角,一面笑道:“哈哈!倒着实是个知趣人儿!然则刘诏参他作甚?”桓震小心翼翼地道:“无非是学那妇人争宠之行。”崔应元脸上变色,叱道:“尔这升斗贱民,也敢诋毁大臣!”魏忠贤一摆手,要他住口,瞧着桓震道:“刘诏乃是一方大员,我不信他说话,难道信你?”桓震索性豁了出去,大声道:“九千九百岁不信,小民只有领死而已!然则这尊坐像却是耿大人吩咐小民进献的,请九千九百岁莫要将耿大人的一片孝心弃若敝屣!”他说着这等话,连自己都要呕吐,强忍恶心,脸色便十分难看,瞧在魏忠贤眼中,倒像是当真为了耿如杞两肋插刀一般。这魏忠贤在入宫之前本是一个市井流氓,素常以急勇好义自许,见到桓震这种愣头青人物,倒也颇对自己脾胃。当下笑道:“好罢,好罢,咱家明白了便是。”说着竟叫桓震起来回话。

崔应元道:“是,那傅山本是信王保举的。”魏忠贤面色微变,沉吟道:“信王?”崔应元知他心中猜疑傅山与信王之间的关系,心想若是办不成这事,傅山许下的大笔钱财便要化作泡影,他这等人向来银子第一,魏忠贤的甚么大事,他才懒得去管。当下道:“据孙儿所知,那傅山虽则是信王保荐,却不曾与他来往,只是偶然给王府中眷属诊治过罢了。”魏忠贤这才略略放心,笑道:“锦衣指挥说的话儿,咱家自然是放心的。”崔应元连称不敢不敢,又答应明日便带桓震来见。

桓震想了一想,道:“哥哥有桩事情,说出来要你与我参详一下。”说着将自己这些时日以来考虑的问题,一一与傅山说了。傅山听罢,沉吟良久,迟疑道:“那也不是全然不可,只是……”桓震截口道:“你且说我这般做去,倒有几分能成?”傅山道:“能成不能成那且不论,大哥说要走魏忠贤的门路,可是如何走得?”桓震摇头道:“那我也不知,好歹你在京中时日也多过哥哥,便是要你替我想个法子。”傅山想了一想,道:“我这一月之中,倒也结交了几个阉党中人物,若说穿针引线的勾当,却也做得。只是大哥却以何为进身之资?”桓震道:“那个慢慢再说不迟。总之无非金银珠宝一类。”傅山摇头道:“不好。魏阉眼中,一般的财货如何放得下?那等价值连城之物,除非寻信王去设法,只是那么一来,必然便要给他看出破绽了。”桓震默然,也觉他所说有理。

桓震瞧着囚车渐渐远去,心下茫然若失,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些什么,才能让耿如杞避免这一场祸事。正在那里出神,忽觉一人推了他一把,抬眼看时,却是不曾见过的,穿了一身官服。问身边一个军士,却是原本营中该管的参将徐兆。他虽然是耿如杞的幕宾,但徐兆自是此地主官,却也不能毫不为礼,当下上前参见。那徐兆神色间甚是傲慢,敷衍了几句,只说营中不缺人手,闲人不可逗留,要两人明日一早便即离去。桓震心下恼怒,却是无话可说,只有收拾包袱准备走人。耿如杞关心辽事,虽然不懂军事,却喜欢搜集辽东形势消息。桓震在他书房中搜罗一番,将有关的笔记全都找出,一并也带走了。

两人谈了一阵,看看时候已经过午,耿如杞便要叫人开饭来桓震房中吃。桓震忙称不敢,正在那里谦辞推让,忽然邓仕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耿如杞心情正好,一见他进来,笑道:“仲成,今日咱们一同在此用午饭可好?”邓仕兴一顿足,气急败坏地道:“哪里还有心吃饭!耿大人给参了!”桓震吃了一惊,连忙问他,原来却是那日开仓放粮之举,给遵化县上报蓟州府,蓟州府又上报顺天巡抚刘诏,刘诏久已瞧耿如杞不顺眼,正好借机重重地劾了他一本。蓟州府中有邓仕兴的同窗,听说了这个消息,当下托人急报,邓仕兴听说,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来寻耿如杞。

此种步破马的方法是戚继光记载,如果有人要跟我考据可行不可行的话……我也没法知道。另,我前面提过遵化有鸟铳兵,但是为什么没有用呢,因为鸟铳的数目太少,而装填又花时间,来不及射击就被马队冲到面前了。

孟豹自己固然是孤家寡人一个,然而营中究竟还是家在附近的士兵居多,听得桓震大声说出这一番话来,都是大为动容,想到哈刺慎如同土匪一般的行径,自己家中的妻儿,确乎值得担心。当下便有些士兵纷纷议论起来。孟豹闻言,心中似也略有所动,架在他颈中的刀松了一松。桓震说话之时,眼睛一直瞧着方才现的那个枯瘦老兵,本意料想自己既然出头,他必定又要暗中出言挑动搅乱,岂知瞧了一阵,竟然并无动静,倒是另一人说道:“莫听他胡吹大气!干粮也无,寒衣也无,世上哪有差这等兵去打仗的?倒叫他们自己打打看去!”

耿如杞这个人,其实并没甚么特别的军事才能。后来他任陕西巡抚,皇太极进逼京师,他率军援救,倒给崇祯皇帝莫名其妙地砍了,是为一个倒霉巡抚。

不知从哪一天起,信王朱由检瞧着自己那个只懂得拿绳锯墨斗,提起朱笔来便要打颤的皇帝哥哥,心中便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之情。他虽然闭户读书,躲在自己宫里做缩头乌龟,但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山西叛乱了,他知道;南京地震了,他知道;河北蝗灾了,他也是知道。这个国家,许多皇帝哥哥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了,然而知道了又有甚么用处?他并不是皇帝,不能下旨捕杀河北的蝗虫,也不能银赈济陕西的灾民。也许在他的心中,经常想到假若有那么一天,自己坐在皇帝哥哥的龙椅上,手中握着皇帝哥哥的玉玺,那么他一定是大明朝的中兴之主……决不是什么亡国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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