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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风景旧曾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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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五回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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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颖答道:就是可。只稍吃了几。“老爷这话怎么没道理,晚饭便用得少,味道果然好。“吃了,姑太太那样心细的一个。又是爱子心切,知道顾冲到底心疼妹子,也不禁地叹一口气。又想到几年前见着的谢姑太太形容模样,并在谢楷身上心血,一时倒是感慨起来:就是昼饭吃得比平日多。不然留到明儿再吃也好,”

范氏,眼下事情都往一处一夹,稍说得有不到些,倒叫又多担心,就怕她要会错。”想了一想,说道:他此番来,“方才听,原是跟章小公子一道儿,预备要给章家大爷贺寿。这倒是极正经的大事:一则他同学要好,二则章家又是名门。章家大爷更是他这一支里才学顶好、名声最大的一个。外甥现在阳明书院读书,学问原就是从文昭公他家来,此番亲自来拜寿行礼,也算得上是追本溯源。就规矩礼仪上也都挑不出什么错。老爷不如在信上就把这一节说明了?这样不仅姑太太看了,会体谅外甥那些一时的不到;就是谢家姑老爷、还有金陵城老太爷他们知道了,想来也都是要赞同并欢喜的。”

顾冲答说:“其他几房么,二房老爷章霂章仲涵,娶的是京城世勋陈侯家的女儿,生了两个儿子,长的叫章魁,少的叫章斗,也都有举人功名。章霂脾性最是懒散疏旷,不爱为杂事操心,故此章魁成年后,房里就多是他在主事。再说这章府的三房,其实并非三房,却是一位小姐。只因她出生时有高人批过命数,说必定要照男儿教养才得存活,便与兄弟排名,直到行笄礼时方重新换过。据说也是一位诗书翰墨上极通的才女,十七岁时嫁与姑苏林侯家独子,当年十里红妆,竟比大姑奶奶出阁还要炫耀煊赫。不想不上七、八年,朝廷上黄、林两家就为储君帝嗣反目争锋。到西鹤墅案,更闹到不死不休的结局。亏是章家这边极力斡旋,说动朝中元老,甚至有说还累到荣公亲笔上书的,才有黄家的免死流放。而这边林家也是损筋动骨,伤了元气,更伤了亲戚情分。那二姑奶奶为姐妹伤心,不到三十岁就郁郁而亡,林姑老爷也只熬到四十来岁——真真是造化难测,可怜、可悲、可叹啊!”

说到这里,顾冲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慢笑起来,转而向范氏道:“前日让备下的给章府的礼,你挑几件出来匀与外甥,再另加两坛子我年头上新得的陈酒,明日一起送过那府历去。”范氏赶忙应下了,亲自带了两个丫鬟出去料理。

一句话将谢楷猛然触动,当时睁大眼,呆呆望了顾冲,半晌说不出话来,嘴唇抖了又抖,才抖出几个字,道是:“文昭公、延陵章氏……难道,竟便是他家?”想了一想,又忍不住说:“可那章回在书院里,每说起他自家,都道家风向学,但父祖三代皆不曾以读书晋身的。”

他这里正忐忑,不想顾冲问了一圈,端起茶杯吃了两口,稍息之后,话锋竟是一转,问起他明阳书院里情形来:先问黄、程、周等先生身体安健,再问他们治学近况,看哪家书、有什么新鲜言论,最后问他这一年读书情况,有没有到别处游学,又做了哪些得意文章。谢楷听见问这些,心下顿时大定,逐一认真地答过,末了说道:“书院里老师同学都好。外甥虽愚笨不开悟,也觉日积月累,多少都有长进,就在祖父、外祖父那里,也渐渐能张得开口,也接得下口。父亲在家常教训,说当年若非舅父力保,外甥也不能就入了书院,更拜在程、周几位先生门下,又得一众同学益友。这总是舅父的功劳,成全小子的大恩。”

这里谢楷方去,范氏已敛了脸上笑容,坐在椅上,只管擎着杯子默默出神。周围的丫鬟仆妇个个低头垂手,一声儿大气不出。少时潘华回来复命,说表少爷对客居十分得意,并无不满,此刻家中下人正抬了浴汤过去伺候。范氏只点一点头,垂了眼,依然不作接口。那潘华察言观色,早有数在心,于是上前道:“表少爷来家乃是大喜,不可不立即报与老爷得知。”

谢楷听到他问信物表记,不由地顿时一呆:想他本是临时起意,赶着来的,先在船上时也只想借章回家中居住,连顾府的一丝影儿都不曾想起,身上哪里会带着什么名刺?也没有南京外祖家书信,于是被苍头拦住,死活不让他进门。谢楷没奈何,只能再三地说自己身份,与家主人甥舅之亲,又数出六七个人名、四五桩故事当作佐证。

好半晌,洪氏才略止了泪,道:“可总算是回来啦!三年了,今日好容易盼着家来,天大的喜事,我却又这样。”揽着他头颈,笑道:“多大孩子,你也跟着我哭,也不怕你父亲笑话。”

听章霈这样感慨,章回慌忙跪下,道:“孙儿虽不肖,但必定竭诚尽力,不令祖父失望。”一边章伋、章师也忙跟从跪下。

章望谢了父亲,又问:“听说今日学里论文的题目,就是那椿庭桥的题记。父亲前日的诗作可拿出与众人看了?尤其是五言的那一篇,儿子以为典雅工致,最见父亲学力,若拿出来,必然是压住全场的。”

吴太君道:“你在外头,怎的就娇惯得了自己个儿?这话才是真哄我呢。哼,我就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苦的难的一径儿闷在自家肚里,跟我说话就舌头尖子上抹蜜,只叫听着高兴就罢了。”说着佯怒转头,不想一旁丫鬟刚送上了茶与点心,洪氏正接了亲手端过来,吴太君眼一觌,见碟子里正是点了芝麻、核桃的云片糕,顿时又捉着话头,指了点心向章回道:“看看,看看!这个可不就是你从南京带的?果然叫我说着了,舌头尖子上最能抹蜜——不然,怎么特地的挑这个送来呢?”

这边章霂看陈氏行动,只自顾吃着茶,并不多话。见尹氏与章回一起离了上房,才看着陈氏笑道:“又不是外头亲戚家孩子,就算外面念了三年书,家里面还能有不熟知、不熟晓的?也值得你这般小心,一句句地吩咐。又专门叫魁儿媳妇带了他去。”

李氏笑道:“老太太说的果然像。只是他小孩子家,到家来原该这样行礼。”

原来章回深知其父,这章望的平生兴趣,与他祖父章霈并其他叔伯不同,金石古玩、花草字画之外,头一等爱的乃是蟋蟀叫蝈之类鸣虫,故而特意寻来这些精致虫具献上。章望一见果然大喜,当即撂下砚台,取了这匣子,将各色虫罐并器具取出鉴看。看一件,赞一件;赞一件,又看一件。一一看毕,颜色愈喜,将虫罐虫具原样收回匣子,就双手捧在怀中,乃令章回熄了炭炉,端了砚,随自己回所居东跨院正房去,口中一径地说:“这等难得物件,必是当密密收藏,随时把玩。”

章回忙应了,又笑道:“我也不是在父亲面前拘束,只是这一路来见父亲行得端整,半点规矩不缺,怎么都不敢放肆了。”

章回一眼望去,只见房门虚掩,铜锁搭在一边,便知道父亲章望果然便在里面;掂一下手上东西,便是那个素布的包裹,像想到什么,又笑一笑,这才放轻了脚步,慢慢推了门入内。

尹纯答道:“大老爷这会子也不在家。今儿初八,县学里每半月例行的诗会,大老爷带着曜三爷和毕六爷一起过去的。府里瞿先生史先生也都同去。四老爷也是一早就过去了学里,还带了那府里的箕五爷并两位少爷、小少爷。家里的事情老爷都托给魁四爷和由大少爷。魁四爷现应在后门角上,王老庄头押送的寿礼一早到来,四爷亲自去门上接了,说话清点,约摸这会子还不能完。”

章回笑道:“这倒是真的巧了。”

章回无奈,道:“我原本就不曾有赖。几遍与你说的也都是实话,半个假字也没有,只是你不信,我又能奈何?”

这里章回一边说,那小书童进宝就在一旁磕头虫似的把头点得直如捣蒜。谢楷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最终不免哈哈笑出声来。只说:“看这点子出息!亏得是跟你,若当年果然我给出了那一半赎身银子,现在黏过来,我怕真游也要游回石头城去。”又问,“话说,你真打算就让这小猴儿顶着‘进宝’这般名号入门?虽喜庆吉利,可与你这书生、书房的怎么想怎么不合。又不是小门小户、做生意跑街坊的,到时府堂书斋里面招呼伺候,口口声声的‘进宝’岂不乐歪了人?”

到第二日,天色才刚有些亮,船便从镇江起航,继续南下常州。不多时,章回、谢楷也先后起来,船家女人又送了热水来,供他早晨洗漱,再又送了早饭来。这次却是简单,只有瓷瓮装的白粥和一小坛子酱菜。船家女人一边递过扁竹篮子里装的碗筷,一边说:“实在不晓得公子爷们起得这样早。那掺鱼汤的粥还没弄好,要在炉子上再煨着一刻多钟才好入味。要不行,我先批些鱼片往热汤里滚了,蘸上些酱醋姜蓉之类的,给相公们配粥?”

黄幸看了册子,忙道:“母亲用心,儿子都知道了。就寻个时间与二弟说。”母子两个又说了一通话,然后才各自回屋歇下不提。

章回笑道:“伯父也不必这样说。象表弟对船工越的有兴致,这次也带了画出的海船图给老将军看。这几日将几张图都一一地讲解辩说过,我们得益匪浅,但老将军也说,表弟许多新的想头,或者就能开启与而今水军、水战全不一样的大格局呢。”

林如海微讶,问:“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一时各院里通报,人都到章太夫人的上房。女眷们与林如海略见一见就都避到后厢。章太夫人便道:“难得今日齐全,你们也都别家去了,就留在这儿陪老婆子吃晚饭。幸哥儿,请林表弟到外面屋里吃酒,你兄弟几个都陪着。象小子,你跟你的兄弟们在旁边伺候,与你们老子叔伯斟酒倒茶。”末了又向章回笑道,“回小子,姑祖母只派给你一件事,看好了你家先生。我瞅着他现在脸上就有几分红,待会儿定不许胡吃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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